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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琴文化的守护者——裴金宝先生
2013-06-11

1954年4月生于苏州望亭镇的裴金宝,系中国琴会理事,古琴修复、制作专家,中国古琴网站组织发起人之一,现为苏州格林宝升降机有限公司副董事长。自小喜爱民族乐器演奏,对京剧、昆曲颇有研究。1954年4月生于苏州望亭镇的裴金宝,系中国琴会理事,古琴修复、制作专家,中国古琴网站组织发起人之一,现为苏州格林宝升降机有限公司副董事长。自小喜爱民族乐器演奏,对京剧、昆曲颇有研究。

从师古琴大家吴兆基先生,对教琴、打谱、斫琴、修治颇有建树。1986年,与吴老等名家创建吴门琴社,现为吴门琴社副社长。著有《中国古琴文化漫谈》、《龙―――赋予中国古琴神圣意味的文化内涵》、《阴阳学说与古琴》、《古琴修复》等。先后应邀在北京大学、苏州图书馆、苏州大学等作古琴讲演活动,其事迹屡被报刊、电视台报道。

早就听说,在中国古琴界,古琴制作方面有两位高手——东裴西李。西李系西安音乐学院专攻古琴的学者李明忠,而东裴即苏州的裴金宝。还听说,南京艺术学院古琴教授成公亮和美籍华人、古琴家梁铭越等行家在弹奏了裴金宝制作的“万壑松风”等古琴后,均一致认为东裴的制琴水平超过了西李。

凡到过城郊结合部裴家的人,就会感觉到裴金宝是个多才多艺、兴趣广泛的人。我在他家大门上发现两个天书般的符号,他笑着说这是琴谱符号,便于前来学琴者寻找;差点引起户籍警误会呢!在裴家,我又发现老裴不仅会制琴,且善于演奏并能用二胡、笛、箫伴奏;还喜爱收藏木雕艺术品。短短数小时,就有老、青、少4位爱好者上门学琴,真是“琴雅不怕巷子深”呀!

乐人家

古琴文化与高山流水相连,裴金宝与音乐结缘,自然少不了“流水”。京杭大运河将他的故乡望亭镇一分为二,裴家在河东下塘,开出窗来便是一座古老的石拱桥,桥两侧各有一家老茶馆。每逢“四上”(即农历初四、十四、二十四)集市,常有说唱艺人来此卖唱,当年金宝父母还多次亲眼目睹无锡瞎子阿炳前来摆场子献艺呢!或许受此影响,镇民和镇郊农民都喜爱操弄江南丝竹,自娱自乐。童年的金宝常从一河清流里倾听迎亲船的吹打和河畔茶馆里的弹唱,还从父亲处听到管弦声和京戏。

望亭镇上,裴家是令人羡慕的。论家境,过去,自制的糕饼糖果生意兴隆;说和谐,裴家弟兄姐妹六人,在父亲带领下,个个擅长吹拉弹唱,称得上是镇上妇孺皆知的爱乐人家。受父兄和家庭的熏陶,裴金宝成了一名音乐爱好者。又因家里兄弟姐妹多,排行老四的金宝16岁就早早离家务工。他在东渚米厂当引擎工小学徒,整天围绕着稻谷、砻糠、机器打转,难以找到同龄伙伴,于是,工余为排除孤单便与竹笛、二胡为伴。

痴迷古琴

按理,生于望亭,学徒于东渚的裴金宝,怎能与古琴结缘呢?恐怕,幸运与缘分相关吧。上世纪70年代他有幸进南京粮食专科学校深造,毕业后又被分配至苏州胥门一家米厂当一名检化验人员。岂料,他竟醉心于具有古典美的苏州,每逢节假日便流连于苏城的小巷和园林之间。他全身心地爱上了古城,以至后来南方一个城市高薪邀请他去工作,然而他仅去了一周就返回苏州。对方问:为啥留不住你?他回答:我喜欢苏州的老房子、老驳岸、青石板。那位联系人无奈地笑言道:一个十足的呆子!

70年代中期的一天,裴金宝在友人处偶然读到一本早期的《江苏文献》,顿时被所介绍的七弦古琴知识吸引住了,竟然触发了他的古琴情结,从此这两个字深入其骨髓、融入其血液、汇入其生命。或许真的有缘,那年盛夏他在一家旧货店里见到一张旧琴,犹如遇见一位朝思暮想的恋人,全然不顾需要两个多月工资的代价,他咬咬牙买了下来。

80年代初,经多方打听,裴金宝得知苏州有一吴氏古琴世家,当代古琴高手吴兆基先生就居住在十全街一带。金宝如获至宝,急切地想去投师学艺。在寻访多日后,他终于站到了吴老先生面前。吴老打量后说:你学琴年纪稍大了点,试试吧。想不到,金宝骨子里的音乐天赋和古琴慧根,从此被吴老唤醒和引发,经过这位高人的精心传授和金宝的刻苦砥砺,甚至以身相投;经数十年努力,裴金宝终于成为古琴宗师吴兆基弟子中最有成就的传人之一。爱乐的金宝成家较晚。其父是京剧票友,他也学唱花旦、小生;却因家教甚严,故从不敢在老父前唱过,竟还造成心理障碍,以至怕见生人,谈不成恋爱。后来,经人介绍与一重庆女子通信,不料扬长避短赢得芳心,终于成家。在金宝的影响下,女儿裴琴子6岁上台唱京剧,8岁演奏古琴,才艺精进。而妻子则在结婚十余年后,再也克制不住琴声的诱惑,终于跟丈夫学琴。周末,一家三口尽情流连于古典园林。月白清风之夜,妻女双奏古琴,老裴吹箫相伴;琴瑟相谐其乐融融。爱乐人家春常在,共同的兴趣爱好,使裴金宝在古琴世界越走越宽畅。

中国古琴,因前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,已成为“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”而名扬世界。然而,能对中国古琴有一个大略的了解,又有多少人呢?

裴金宝告诉我们:古琴在中国有悠久的历史,古籍中有神农削木为琴,伏羲绳丝为弦的传说;据记载琴原为五弦,周文王、武王各加一弦,成为流传后世的七弦琴。经过几千年的发展,琴已经形成一个完整体系,被称为“琴学”。包含古琴美学、律学、制谱、作曲、演奏、制琴、收藏等,成为举世公认的中国古典音乐的代表和宝库。

近代中国古琴大师几乎都出自苏州。然而,上世纪80年代初全国有规模的古琴组织尚少,为改变古琴“古调虽自爱,今人多不弹”的冷清局面,由苏州琴人吴兆基、徐忠伟、叶名三老和裴金宝四人共同发起,并在市文联、平江区文化馆的支持下,于1986年创建了吴门琴社。裴金宝还发起组织成立了昆山琴社。后来经谢孝思、王西野二老提议并在苏州日报社有关记者及金宝的奔走下,市园林部门邀请吴门琴社进入怡园“石听琴室”操琴,时至今日,怡园琴室的美名早已远播海内外。

斫琴高手 

据我所知,裴金宝可能是当今苏州惟一既能弹琴又能制琴的人。须知,他是全面钻研古琴的琴痴。像打谱这项非常艰苦、十分专业的音乐考古行为工程,他都能把无声的字谱变成有声的音乐。2002年第四次古琴打谱国际研讨会上,金宝应中国音乐研究所之邀将自己悉心打谱的《离骚》古曲,成功地搬上舞台,令众多与会者刮目相看。

古人断木为琴,故制琴又叫斫琴。裴金宝如何会与此搭界呢?原来70年代末他曾花18元购得一张旧琴,发现面板已被虫蛀空,而底板尚好,能否修复?无奈手头无板材。后来,听一工友说他家有出土的棺材板,去一看,好呀!均是大块云杉木。不久,工友将一车棺材板运到厂里,究竟往哪里放?金宝冥思苦想,竟决定悉数塞进自己床下。岂料,从此谁都不敢进他的宿舍,更不敢为他介绍对象了。金宝却因祸得福,倒也图个清静。他最初就用切菜刀、锯子、刨子、木锉等做工具,尝尽千般苦终于修复了这张破琴;但等用完床下的棺材板,却落下一个气喘毛病,为此吓得他再也不敢用棺材板制琴了。

毛坯琴做成后,必须髹中国大漆―――生漆。此乃漆树之液,初次接触似闻到一股苹果味。滤漆会弄得满手漆黑,对此金宝毫无戒备,也满不在乎。想不到,深夜他只觉浑身奇痒,一夜难眠;早晨一照镜子,发现头肿如笆斗,赶紧打针服药,折腾了整整一周,其外观,人见人怕。最难熬的是满口腔溃疡,只能用汤匙进食。如同搞科学试验,裴金宝并未因此而退缩,仍不断摸索进取,经多次反复试验,终于掌握了漆技。

制作古琴难,修琴也不容易。修琴重在形、色、质,为确保原有音质,修琴人不仅要懂工艺,还要会弹琴。

古琴名师成公亮的唐琴“秋籁”属于上品,惜年代久远而生刹声,后经金宝精心修复,如今此琴出音干净,重复生机,为行家公认之名琴。二十多年来,金宝遍修国内外老琴,包括恩师吴兆基的几张传琴。最值得称道的是,他代人修琴从不收费,他常说,这是每个爱琴人都乐于做的事。

传承守护

难能可贵的是,裴金宝制琴、修琴、还传琴,倾心向社会各阶层的爱琴人传授琴艺。目前他所教的40多个学生中,有大学教授、研究生、在校大学生、小学生、园林工作者、打工者和经商成功人士;他不管其来自何方,只要求品行端正和有颗爱琴的心。同样,金宝也以其挚爱之心,执手相教,无私传授。

徐梁,苏州籍的复旦大学研究生,便是裴金宝的高足之一。有琴人评说,论年龄不可能从师吴兆基,但其演奏却是吴师一脉。10岁师从老裴的诗人之女涂画,2004年4月,世界遗产大会摄制组在裴府拍记录片,师徒俩的琴箫合奏完美地演绎了《平沙落雁》古曲,摄制组高度评价且全曲录制。裴的学生中,出类拔萃者比比皆是。

采访中我得知,裴先生每周一至五的下午4时到9时、周六全天,均用来传琴。上门的学生来自海内外各地。苏州女孩蒯卓君,赴美国前学了一段时间,如今在大洋彼岸与裴电话不断,自学不辍。新加坡一位飞机维修师何韶斌,曾跟吴兆基大师的一位新加坡弟子学过,但因不满足就自行寻上门来向裴求教。

在裴家,我亲见一位安徽女孩和另一位常州女孩,前者是看到书上介绍,后者是看了“中国古琴”网站后,慕名上门投师的。令人感佩的是,老裴对外地来学者分文不收,着眼于弘扬古琴艺术弹唱琴歌是琴艺中独特的一门,要用方言的“乡音析字”法来唱,几近失传。为了守护古琴文化,老裴与苏州昆剧院一位作曲家相商,发现了该团能奏会唱的杨梅红。半年来,在老裴悉心传授下,勤学的小杨已会唱十多首琴歌了。在裴家,我有幸听到了师徒俩琴箫合奏的琴歌《阳关三叠》和《秋风词》,感受了一回“此曲只应天上有”的天籁之音的艺术魅力。